這應該是目前我最滿意的一篇文章了

有些事情,沒有開始就算了,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。待會我提到主題,你就會同意這個說法。等下這個故事要以「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」開頭,「你不覺得很悲哀嗎?」結尾。(看到這裡,內行人一定懷疑這是模仿村上春樹”遇見百分百女孩”的寫法,事實上這不僅僅是模仿這麼簡單,這幾乎是完全複製他的寫法。我只是覺得他的寫法很有趣,因此硬湊在這裡而已,好玩罷了,沒有賣弄什麼的意思。)故事要從1112說起。

1112

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,起床伴隨著牙痛,我的牙在搖,左上角那顆。這個故事是跟牙齒保健有關的。

這不可能!為什麼不可能?因為牙痛總是慢慢的,一開始悶悶的痛,吃到很冰很熱的東西才會隱隱的痛,然後會越來越痛,那一陣子大概每天起床第一個感覺就是牙痛,最後你不得不去牙醫診所掛急診。這是牙痛的一般模式,親切又熟悉的模式。個人雖然不敢說權威,起碼也是箇中翹楚。但這次不一樣,因為我沒有剛開始那種悶悶的痛,我是一起床就突然爆痛,前幾天還大魚大肉絲毫沒有感覺,怎麼會睡一覺起床牙齒痛到不行,太不合理。

不只是痛,還搖,似乎只要稍微大力一點就可以拔下來,實在非常誇張,當天早上我吃粥當早餐。到了中午依然沒有改善,吃便當的時候苦到不行,只要咬合時撞到那根牙齒就會痛,感覺是整個牙肉都腫起來,因此牙齒突出來,所以咬的時候就會撞到然後就痛。到了這個時候,我終於妥協決定去看牙醫。

當兵那陣子牙齒很糟,有一顆牙蛀到不行,每天一起床就痛,但是我發揮國軍的驚人耐力,死都不去看,拜託我放假時間寶貴,要我每週花一個小時去躺你的床上嗎? No way!!直到有一天,那天好像是全家去吃西堤吧,吃完回家的路上,那顆牙直接碎掉脫落,整顆牙齒消失,好像在JOJO冒險野郎第四部,億泰吃到那個義大利麵後說:「我的牙齒好像怪怪的!!!!」後來牙齒就噴出來一樣。這下子我非去不可了,總不能就這樣留一個空洞在那邊吧。不過也是有朋友牙齒拔了本來要植牙,結果懶的去就這樣空一個洞,這人也是活了下來。話說回來,牙齒碎裂後我去了附近的診所,在那裡認識了陳醫師。

決定看牙之後,我打電話去指名陳醫師,為什麼指名他,因為他是一個溫柔的人,基本上我本人是個硬漢,但是在看牙齒這件事上我非常需要溫柔的對待。 這位陳醫師實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醫師,你知道在被弄牙齒的時候,病人是很無助的,當你一躺在那邊,礙於視野不足,你只能看著他的手在那邊殺進殺出,根本無法知道他對你作了什麼事。這位陳醫師無論他在進行哪個步驟,他一定會跟你解說,例如現在要沖水會有點酸酸的,現在振動會比較大…諸如此類的。總之被他弄牙齒根本就是一種享受…亂說的,怎麼可能是享受。不過至少可以把不安降到最低就是了。

可惜天不從人願,護士竟然跟我說陳醫師今天不看診,問我要不要改天。拜託人命關天救牙如救火,我現在牙齒霹靂搖,一副就是即將脫落的樣子哪能等,到明天我捧著一顆掉出來的臼齒去幹嘛。於是我說不指定醫生今天就要看。晚上我遇到一位沒見過的丁醫師(不知道有沒有記錯,就叫他丁醫師他應該不介意,因為他實在是個人才)。那家診所其實挺先進的,進去二話不說先照個數位牙齒特寫,照完後丁醫師就拿著我的照片在那邊端詳。最後決定跟我收二萬一的診療費。

「你這個牙周病的狀況非常嚴重喔,你看你的這個這顆,那邊那顆骨頭幾乎都看不見了。你看這是正常人的牙齒照,這個人65年次比你大兩歲,你看他的照片,再看看你的照片,你真的比他嚴重很多。你真的是非常嚴重的牙周病患者。」

我還沒說我哪裡痛。

「你這個情況這麼嚴重,我看小孩是保不住了,建議你採取化療的方式,我們觀察幾個月,如果不行的話要考慮手術治療。你真是個勇敢的孩子,你有家人嗎?我請我們護士小姐跟他們連絡一下。」

我已經不知道在聽什麼了。其實他是這樣講的:

「我們再來看這個44年次的牙齒照,你的情形跟他很像,但是你年紀這麼輕,這樣繼續發展下去,到了40歲牙齒不知道還剩幾顆,到時後只有植牙一途,一顆要七八萬,我看你的狀況也許要植個七八顆左右,這也是一筆大開銷不是嗎。一般這種情形我們都會建議提早作牙周病的整口治療療程,但是這個就牽扯到自費的部分,我們一個療程的收費是兩萬一。」

這個情形令我想起『橘子蘋果經濟學』裡的一段話:「專家最大的武器就是令你恐懼」。他現在用的就是這一招,先令我恐懼,然後推出眼花撩亂的東西讓我就範,但因為他的態度太過於強勢使我有強烈的警戒心,覺得不應該這麼快答應他。於是我不置可否,丁醫師看一時之間沒有結論,也只好開始今天的治療。記得我剛剛提的陳醫生,這位丁醫師和他形成強烈的對比。我躺下去之後,完全不知道他現在要幹嘛,他反正拿著鑽子就伸進去了,最後我才知道他今天只是要洗牙和塗個藥就結束了。但當時我哪知道,他什麼都不講就在那邊拼命鑽,拜託就算是躺在砧板上的魚,偶而也會知道自己等下要被清蒸還是紅燒吧。

總之他就開始洗牙,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樣,我覺得這是被洗牙最痛苦的一次。首先他十分不專心,一直跟護士聊天,我不知道他是技術高到某個層次,高到可以左右互搏的地步還是怎樣。似乎他從頭到尾心不在我的牙齒上,手邊鑽邊聊天聊得不亦樂乎:

「妳今天是當二手喔?

「對啊,我最討厭當二手了,都不能好好表現。」

「不會啊,這樣也很輕鬆嘛。對了等下幫我照個XX照,因為我要找個最信任的人幫我拍。」

媽的聽也聽不懂我只能說你很會討好小護士。

聊天就算了,邊鑽還邊抽空批我牙齒兩句順便再度推薦他的兩萬一療程,例如鑽到某顆就說「你這個太嚴重了,你實在是非常嚴重的牙周病患者,我還是建議你參加我們的牙周病全口治療。」我嘴裡插滿管子也無法說話只能聽。他看我沒反應又繼續鑽跟聊天。然後鑽超大力。也許是我的結石多到不行導致他必須努力的洗,有時候我感覺他整隻手都在我嘴裡,現在是要鑽到喉嚨去是吧。

反正,我總算熬完這晚的煎熬,曾經拔過牙抽過神經的我,一直以來都認為洗牙不過是一碟小菜,怎知今晚只是個洗牙就把我搞慘了。

不過跟後來的遭遇比,這還真的是小菜一碟。

1119:

今天下班後直達台北醫學院牙周病治療中心,經過一週的明查暗訪,我決定去北醫再度檢查,至少是大醫院嘛,比較安心一點。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中年人按著他的臉頰走出來,一副超痛的樣子,然後一個醫生在旁邊勸他說沒關係啊,回去之後痛就吃藥,血水盡量吞下去。看了一下裡面的布置,覺得很不稱頭。怎麼說,因為床和床擺的太近,第一眼看去,好幾個人躺成一排,然後各有一至二位醫生在那邊鑽,那畫面簡直就是屠宰場。此時的感覺非常糟。

一位女醫生走出來示意我進去,之前倒是很少碰到女醫生,雖然她帶著口罩,但是感覺長的蠻清秀的,而且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英氣,很有氣勢。事後也證明我的推論沒有錯。照例還是躺在床上,她邊檢查還邊跟旁邊的實習醫生講解,夾雜著許多專有名詞,十分專業。她跟實習醫生說:「你就問病人有沒有意願作全口治療,如果他完全沒有意願,那就不必照X光片了。」然後就問我「你願不願意作全口治療? 這是演雙簧嗎?說實在來之前已經大概有譜,這次肯定得罹難了,於是我答應了。不過在這裡只要七千元,也許兩萬一療程比較豪華我是不知道,但是七千的就夠了吧我想。

女醫生繼續說那我們需要兩個資料,一個是X光片18片,一個是每顆牙齒牙齦受損程度的數字,其實我聽得霧煞煞,反正照照X光沒問題,什麼牙齦受損程度數字大概也是照照什麼東西吧我猜。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錯了,大錯特錯不要來,這個東西讓我痛到哭不出來。

X光片真是人生一大樂事,不痛又輕鬆,坐在那邊啊個幾下就搞定了。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重頭戲,我一直以為今天是沒有重頭戲的,因為理論上今天應該只是作作小檢查什麼的就結束,療程再怎麼說也得下次才會開始才對。但事實不是如此,什麼叫牙齦受損數字,現在開始上牙醫保健課:「所謂牙周病就是牙齦附近有牙班菌侵入,這時候你牙齦就會軟化,如果我們拿針刺牙齦的話,健康的牙齦會略硬而無法刺入太深,但是侵蝕越嚴重的地方,牙齦就會越軟,也就是說可以刺得越深入。」看到重點了嗎?知道等下要作什麼了嗎?看不出來的話,讓我Replay一次:『侵蝕越嚴重的地方,牙齦就會越軟,也就是說可以刺得越深入。』等下要作的是:拿針刺我的牙齦。

又是另一位醫生,也是女生,她拿一根針,總之就是很尖有長度的東西,開始每一顆牙齒測試。每一顆牙齒她要紀錄周圍牙齦三個位置的數據,(”到底可以刺多深”的數據),也就是每顆牙齒都一定會刺到你痛為止,因為很痛代表刺不下去,然後把深度紀錄下來。媽的我簡直不敢相信,沒有文明一點的作法嗎?可以想像一下嗎?用針刺牙齦耶,拜託牙齦多脆弱啊,請你現在拿根牙籤戳戳看。知道人的牙齒一共有幾顆嗎?32顆。每顆要三個位置的數據,代表起碼要被戳323等於96下,再加上一些亂戳戳歪的次數,他媽的我被戳了一百多下,痛到不行。

大致上過程就是這樣:刺刺刺!醫生說:『354』。刺刺刺刺刺!醫生說:『678』。刺刺!醫生說:『436...好像看不太出來』;刺刺刺刺!醫生說:『嗯,8』……然後重複32顆牙齒。

聽到後來已經大概聽懂數據的意義,有些真的很嚴重,共有110,數字越大代表可以刺越深,就是越嚴重的意思。一顆牙齒有三個數據,我有一顆她報10108,超深的,可以想像以後處理這顆一定痛到爆。然後每戳完一排,她會唸「Bleeding」,然後講一堆英文,代表我的每顆牙齒出血程度。還有我注意到北醫似乎有很重的學長學弟制,因為他們都會互稱學長學姊,之前一開始幫我檢查,很有英氣的女醫師好像就是大學姊,受到大家的景仰。

我以前剛進部隊的時候,反正我們就是勤務兵,作作整裡環境之類的雜事。當時有一個即將退伍的學長,姓溫,屌到不行。有一次,他把我們新進人員集合起來訓話,說:「你們進來就要搞清楚自己的責任在哪裡,做好自己的本分,等你到了像我一樣,自然就會有好日子過。」,非常威風,深受我們同屆學弟的景仰。後來有一天,我們一堆人去刷油漆,當然是我們學弟們在刷,這位學長蹲在地上聊天不亦樂乎,然後我要刷油漆,總要把油漆桶擺地上吧,好死不死剛好放在他腳邊,他立即怒斥我說:「給我幹嘛!?叫我刷嗎!?」,我馬上說:「ㄟ拜託你蹲的地方牆壁很髒,我只是把油漆桶放地上要刷牆壁而已你就抓狂,搞什麼東西?」當然我不敢這樣說,我只是個菜B。總之,這位學長我後來才知道,他的綽號叫「瘟神」,因為部隊為了他改了很多制度,例如因為他站夜哨永遠起不來,後來部隊只好改成前一班要去叫下一班起床;還有收假的時間因為他老是逾假,只好改時間改到他方便的時間。即使這麼鳥的人,只要撐的夠久,他依然是大家的學長,獲得無比的榮耀。

講這個扯太遠了,原諒我那時候實在太痛苦,只好拼命想一些無聊小事來分散注意。說實在看牙齒跟當兵有類似的地方,腦袋都是空的。

好,這個故事也該接近尾聲了,一個朋友說,人生許多體悟都是躺在牙醫的床上,聽到鑽牙聲而悟出來的。當終於被處理完,走出北醫吹著徐徐的晚風時,我領悟出一個道理:「黑夜再怎麼長,總有看到陽光的一刻。永遠不要放棄希望。」,原來這就是梁家輝在監獄風雲裡出獄的那種感覺,記得當時潮州佬說:「不要回頭看」,對,我是沒有回頭看,只是我他媽的下週還要再來。我的療程還沒開始咧,接下來四週,每週一都得去報到,這兩次的煉獄充其量不過是前戲而已,請問,你不覺得很悲哀嗎?


延伸閱讀:
沒完沒了的牙周病地獄 II
沒完沒了的牙周病地獄 I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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