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完沒了的牙周病地獄II

有些事情,沒有開始就算了,一旦開始肯定沒完沒了。今天早上起床,你的右下方牙齦似乎隱隱作痛,你想大概是蛀牙吧,於是掛了號,下班走進家裡附近的牙醫診所,這裡蛀牙,那裡有結石,結果從今天起後的四個月,你每週都得去同一家牙醫診所報到。所謂看牙齒就是這樣的一回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如果我的牙周病史將要被搬上大螢幕,那我想前一篇「沒完沒了的事情」要命名為「沒完沒了的事情-牙周病現身」,而現在這一篇我要命名為「沒完沒了的事情-牙周病再臨(Return)」。

 

        2007年11月我得了嚴重的牙周病,其嚴重程度,讓一名牙醫說你這爛牙比40年次的女性還不如。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,我接受了一種叫做「全口治療」的療程,一次要價7000元,這部分的詳細內容,記載在「沒完沒了的事情」一文(http://blog.yam.com/mmadcity/article/20542107),強烈建議可以先閱讀那篇,因為他是一篇有趣的文章,­而且當你看完那篇後再來閱讀這篇文章,將給你帶來更多樂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一則新聞提到,有90%以上的成年人患有牙周病。但我想這90%裡面的人有99%不需要接受「全口治療」,至少我周遭沒有人有這樣的經驗,今天我就為各位揭開他的神秘面紗:「全口治療」真是個野蠻的東西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日期是2007年11月26日,在「突刺一百多下檢查」的一週後,我再次來到台北醫學院,要開始我的第一週正式療程。人類的牙齒以大門牙做為分界,可以分為四區,第一次就從最嚴重的左上區開始。首先上麻藥,也許有人沒有被牙醫上過麻藥,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些幸運兒,上麻藥非常痛,但不上麻藥你會痛到不醒人事,這是非常硬的選擇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一個朋友去我家附近的診所補牙,她一開始就堅定無比的對護士說,我要指定你們裡面最不痛的醫生,當然,護士幫她找了最溫柔的陳醫師。排隊排了兩個禮拜後開始補牙,陳醫師對躺在床上的她說:「現在我要把妳蛀的部分磨掉,可能會有點酸痛,妳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說」。五秒鐘後,當陳醫師的鑽子一接觸牙齒,我朋友立即舉手大吼:「立即上麻藥!!!!!!」。就這樣,有時候麻藥是個救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一次要做整排牙齒,因此光打麻藥就要打個七八針左右,這些麻醉針就平均的刺在你的各處牙齦,刺進去小痛,灌液體進去才是大痛,這時候你的牙齦會整個腫起來,好像要爆掉的感覺,痛!不過這些都是短暫的,痛完之後,整排牙齒包含鼻子都失去知覺。然後醫師把一塊布蓋在我臉上,嗯,我好像即將被送往太平間一樣整個臉被蓋住,除了嘴巴露出來,頓時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慘綠(綠色的布)

 

這個動作真的令我很不安,因為當我躺在牙醫床上,你的嘴裡有醫生的鑽子,還有老是掛在嘴巴旁邊那根管子,加上護士偶而伸進你嘴裡的另一根管子,你的嘴巴被塞滿滿的,你跟醫生溝通的工具只剩下眼神和眉毛。我呼籲以後每個牙醫師都應該接受「眼珠語」的專業訓練:眼珠往右偏-他很痛;眼珠往左偏-他痛到不行;眼珠上下左右亂轉-他痛到意識迅速奔走;眼珠消失了-嘿!你的病人翻白眼了,還不快救人?

 

這塊布蓋下來奪走我所有的通訊工具,接下來我只能在綠色的世界裡獨自行走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在第三次治療的時候,我向醫生要求讓我把這些刑具拍下來好嗎,我的苦中作樂讓他有點訝異,但他還是很大方的讓我拍照。由這張照片應該可以看出來,這是一個不插電的療程。所有的工具就在這裡,沒有現代科技的支援,全手工處理。

 

醫生先滴一些紅色液體在我嘴裡,讓牙菌斑(引起牙周病的主因)被染色,然後他用這些尖嘴鉗(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)使勁的挖我的牙齒和牙齦接縫處,把這些牙菌斑挖走,力道大到你不敢相信,雖然身處麻醉狀態,那種大力磨擦的感覺還是讓人精神緊繃,我可以很清楚的聽到類似在吃石鍋拌飯的時候,用鐵湯匙把剩下的鍋巴刮下來的聲音。整個過程我覺得就像在挖礦,我想像醫生叼著菸,打著赤膊,用各種不同尺寸的圓鍬,把我牙齒上珍貴的礦石挖下來,所以我才會說這原始又野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你也可以看到在照片的最上方,有一個藍色的包裝,裡面裝著一片暗紅色的石頭,一開始我不知道這是什麼,難道必要的時候,要用這石頭把我敲暈嗎?後來在第三次療程的時候,醫生挖了一陣子突然停下來,過一會兒我聽到刷刷刷的聲音(我甚麼都看不到,記得嗎),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磨刀石,這時候「磨刀霍霍向豬羊,木蘭當戶織」的課文都在我腦中噴出來了。所以現在你領悟力道有多大了吧,竟然挖到圓鍬都鈍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即使在麻醉的狀態,仍然無法保證百分之百不痛,通常經過一段不太痛的過程後,會像觸電般的突然痛起來。就像瀕死病人微弱的心電圖,經過了一段平緩的路後,會彈起一個比較大的波動,只不過病人的心電圖彈起來是好事,而對我來說,彈起來代表我痛死了。但我相信這不是技術問題,除非把麻醉再加二十倍,否則痛也是無可奈何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幫我處理的醫生顯然偏菜,因為當每次結束後,他都還要去找那個我前一篇提到的資深學姐來檢查一番,這位學姐通常會不發一語的拿起圓鍬,直接在我嘴裡挖給菜鳥看,「你看,這邊還有幾粒看到沒,就要像我這樣大力的挖,不要心軟」,邊挖邊進行著無言的溝通。然後學姐挖完,點了一下頭,把工具放下就走。讓我印象深刻因為她從頭到尾不講半個字,整個不怒而威的感覺,由此可見他們的學長制有多重。

 

      「接下來,我們要讓你的牙齦自然回復約一個月,然後視你恢復的情況決定要不要進行下一階段治療。」第四次治療結束後,醫生對我這樣說。「所以,我們一個月後再見了」。接下來一個月,我過著神仙般的生活,不管吃什麼東西牙齒完全不會痛,我可以肆無忌憚,左右開弓的大力嚼。但一轉眼,到了期末測驗的時刻了,我又回到這個地方。

 

請注意醫生說的話:「視你恢復的情況決定要不要進行下一階段治療」。

Q請問如何得知我恢復的狀況呢?

A:你知道的。

Q:不,我不知道,我要你親口說出來。

A:當然是,他媽的突刺一百下又來了!!!

 

        前一篇有提到,「突刺一百下」就是拿根針刺我的牙齦,能刺多深就刺多深,刺到我很痛刺不下去為止,然後把深度記下來。反正避免不了,其實我不排斥再度面臨突刺一百下的命運,但這次碰上一個自稱極速傳說的醫生,讓我有點火大。這位醫生看起來應該是學長級的,旁邊跟著一個見習的學妹。有一句話這樣說的:「學妹,學妹,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」這位醫生學長為了取悅學妹,整個把我的牙齒當秀場。

 

「妳等下要跟上我的速度喔,我讓妳見識極速傳說。」學長說。

「噢,學長,不要啦,人家怕來不及耶。」學妹嬌腆的說。

「喔,學長,你要把學妹可不可以用別人的牙齒」我心裡說。

 

學長拿著那根針,用光速在我嘴巴裡面刺刺刺,就像我們小時候把手掌放在桌子上,拿原子筆去戳手指間的縫隙,然後大家比速度一樣,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在玩這種遊戲。其中還夾雜著學妹「喔!好快喔!」的驚呼聲此起彼落,快什麼鬼啊,妳以為在坐雲霄飛車嗎學妹?拜學長所賜,這次的檢查倒是很快就結束,然後學長看了看數據,對我說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回復的狀況不是很理想,我們可能要進行下一階段的手術治療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手術治療。」我重複著他最後幾個字。

        「因為要清除更深入的牙菌斑,我們要用刀把你的牙齦割開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把牙齦割開。」我重複著他最後幾個字。

        「下個禮拜就開始!」

        「咚!」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為了接受下一階段治療,還得簽一張切結書,大意就是我願意接受這項手術,一切後果由我自己負責云云,這是要把人嚇死嗎?我弄個牙齒幹嘛簽切結書,是不是十個人裡面有兩個人會死在手術台上,或是我牙齒好了卻要坐輪椅渡過餘生。我把切結書帶回家,簽完名後下禮拜一得交回去。

 

下禮拜一我逃走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打了通電話,告訴他們我今天臨時有事不過去了,等我有空自己打過去約時間,通話結束後我如釋重負的回家狂打魔獸到半夜,之後再也沒有跟他約時間。不要怪我,如果這項手術在四週的基本治療後馬上進行,我想我不會逃,習慣是一種救贖,那時候每週去看一次牙齒我已經很習慣了,即使再追加四週也不打緊。但問題就在中間插了一個月的爽日子,再叫我跳回那個火坑,怎麼都擠不出這個勇氣,加上現在牙齒又不痛,何必回去受罪呢?

 

       這項決定我到現在還無法判斷是不是正確的,我的牙周病史還沒結束,後來又發生一些事,不過幸運的是今天(現在是2009年8月)我的牙齒非常強健,算是少有的輝煌時光。這篇就到此告一段落,至於從我逃走到今天中間發生的事情,也許會在下一篇文章寫出來,目前暫譯為「沒完沒了的事情-雙牙奇謀」。


延伸閱讀:
沒完沒了的牙周病地獄 I
沒完沒了的牙周病地獄 II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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