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台灣健保若干前瞻性的看法-以深圳求醫為例
不知不覺中,本人於東方大國發展已達三個寒暑。人在他鄉,難免爆發各種疾病,不過都是自行吃藥解決,從未看過醫生。
之前在山東,一名同事腸胃病去了診所。據他描述,該院是沒有掛號制度的,大家把健保卡排在桌子上便形成看診順序。現場亂得比長板坡還亂,就醫關鍵變成擊敗插隊的健保卡,而不是擊敗病毒。聽聞這段經歷,所有人對看醫生都失去興趣。來深圳之後,狀況也是一樣,對於看醫生這件事,總有股未知的恐懼。
上週一名新同事,由於剛來華南不久,尚未形成抗體系統,因而驚傳怪病。那是一種皮膚病,情勢不太樂觀,似乎再不就醫就要當場融化了。於是緊急選了一家「博愛醫院」,隔天他是這麼描述的:「被海薛一頓」。
醫生是一位媽媽型的女性,經診斷後,認定是免疫力降低,導致病毒趁隙感染。然後醫生問:
「你希望快點好還是慢點好?」
「當然是快點好。」廢話誰不希望快點好。
醫生:「那就不必考慮價格的問題了。」這句話其實頗為經典。
醫藥費為1,800元(本文皆以人民幣計價),包含了內服藥、外服藥、打針、照光、草藥敷等一整套療程。三天後回診發現恢復良好,醫生建議打鐵趁熱,再追加1,000元菁英療程。總價2,800元人民幣,作為復活的代價。另,該同事一直覺得其中參雜作了一些醫美項目,為此耿耿於懷。
上週,本人生了一場感冒,痊癒後狂咳不止。無痰,全是乾咳。我有時候覺得咳痰的人心裡反而踏實,像我狂咳又咳不出屁來,令人有一種,身處文化底層,無論怎麼努力都讀不懂徐志摩的灰心感。隨時隨地,喉嚨一陣癢立馬咳到爆。
撐了幾天,完全沒有好轉跡象,我發現我似乎失去了自癒能力。個人引以為傲的6塊肌都他媽的咳裂了,當場分解為36塊肌,看上去有點像絞肉。更甚者,大半夜咳成他媽的仰臥起坐,無論身心靈皆完全崩潰。終於,我決定參與到深圳的醫學體系裡。經過多方打探及聽取前人的經驗,精選了一家叫做「博愛醫院」的醫院…選來選去還是同一家,因為他最近啊。
醫生是一位媽媽型的女性,但不是先前提到那位媽媽。再怎麼說,耳鼻喉醫師跟皮膚科絕不能是同一位,除非現在是薩滿時代,大家都是用元素來治療。
我的媽媽眉頭皺的死緊,對這個世界憂心忡忡,也或許是擔憂我的病情。
「怎麼了?」醫生講話速度飛快。
「上次感冒後…一直乾咳…沒有痰…」我描述症狀,中間參雜幾個乾咳。
「完全沒痰是吧?」
「沒有。」
「那照個咽喉鏡吧。」老實說,我從沒聽過這東西,你聽過嗎?
「咽喉鏡?」
「對,看下怎麼回事。你拿這單子去一樓批價,然後回來這裡。」給我一張白色單子。
說明一下,我們公司是陸資,所以我們跟當地人一樣,受到醫療保險的庇護。大致上就是每個月,個人與公司各存一些錢到醫保戶頭。看醫生時就直接從裡面扣,假設額度夠,當下便不必再出錢。我從來沒看過醫生,戶頭自然是滿滿滿。不過,這錢是無法提出來的,可以說不看白不看。
咽喉鏡要價50元,我拿著收據回到四樓的耳鼻喉科。
總之,就是一根管子插到喉嚨裡。有噴麻藥,不至於太不舒服,我看到幾張照片。
「你看,咽喉壁上這麼多濾泡,應該是炎症引起的。」確實有,一顆一顆泡狀的東西。
「所以你才會有異物感,想要咳但又咳不出來,是吧?」
「那這個,一般都是怎麼處理呢?」
「你想要快點好,就做個微創手術把他點掉。」
「手術?」我吃了一驚。
「微創手術,幾分鐘就做完了。不然吃藥也會好,但就是慢。」
「費用大概多少?」
「手術加上後續復原,大概就2000多吧。」
此時我陷入一段雜亂的思考,包含:「為什麼看個咳嗽變成動手術?」及,「你竟然敢在大陸動手術?」最後是,「醫保戶頭滿滿滿,不用白不用啊。」等。
「好吧。」好吧。
「確定要做微創了?」
「嗯。」
「好,你去一樓批價,然後去三樓抽血,結果出來後回來這邊。」我又得到數張白色單子。
抽血檢查500元,手術2,200元,一堆看不太懂的恢復療程幾百元,我手上一疊收據,總價3,000大洋!在此宣布重磅消息:華南區台灣選手朱旭同志,創下單場3,000人民幣的醫療紀錄,在同儕間的醫療支出居領先地位。
回到診療室時,裡面多了一位年輕男性。從媽媽對他的發言中,比如說,「等下我就不過去了」、「做倒是還好,主要是還要換衣服什麼的麻煩死了」、「不知道今天菜怎麼樣。」隱約得知,這位便是等下動手的人,而媽媽可能是他的首領之類。
媽媽去餐廳之後,年輕男醫生一副從容,攤坐在椅子上。仔細一看這人可能要用年幼來形容,帶有吊兒郎當的氣質,像是會反覆胯下運球然後運到腳的屁孩。
喉嚨的麻藥是用噴的,一種苦苦的液體噴進喉嚨,然後你就會漸漸失去知覺。我說的是喉嚨,我人還是很有知覺。此時我坐在一群麻藥旁邊,醫生間歇性的指揮護士幫我上麻藥:「噴個七八次都沒問題。」於是,我們三人坐在診療室,沒事就噴一下。
逐漸地,一股膽怯浮上心頭。先前行程一片緊湊,令人無暇思索。而現在沉澱下來,噴了七八次麻藥之後,Come on!等下我要動手術了!我只是來看個咳嗽卻要動手術了啊!
我將心中的不安,用婉轉方式透漏給醫生:「請問一下,等下要做的那個手術,算是常見嗎?」
「那個啊?太普遍了!對我們來說就像吃飯一樣。」醫生說道。
「喔喔。」
「沒什麼挑戰性。」
果然屁孩發言,誰希望自己來動個他媽的挑戰極限的手術啊?不過說實在,雖然屁孩發言聽起來十足的屁孩,卻能展現出一種駕馭全場的風範。對一名等待手術的人而言,具有穩定軍心的療效。
搭乘電梯,穿過一道道走廊,來到手術室。上次做韌帶手術時,這段路是被推著的。當然,走進手術室比推進手術室,心情好多了。路途中,醫生講了一些穩重的話,令人覺得他也沒那麼屁孩,例如:「手術會有一點刺痛感,也不是太痛。」「回去結了痂,就沒事了。」
來到手術室大門,門鈴按半天後,出來一位全身著綠色手術服的護士:「你在這邊換好衣服,然後進來。」
我也穿上綠色手術服,跟著她走。走廊空空蕩蕩,我想我應該是包場了。來到其中一間,OK,這就是我的房間了。雖然,這是個據傳只花幾分鐘的手術,然而,當手術床及一群穿綠色衣服的醫護兵映入眼簾,那一瞬間,你就變小了。當你躺上手術床,你更是變成一具了。
一塊布蓋在臉上,留下一張嘴,令我想起與牙周病奮鬥的那段人生。四周不知有多少人,可能有四五個。我聽到醫生對一名小護士不知道說什麼,講了好幾遍,最後那護士怒道:「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講什麼!」好吧,看來四周人還是把這位醫生當屁孩。
我感到一支帶有熱氣的筆狀物深入喉嚨,很明顯的,啪啪啪,刺破濾泡。如之前所說,有點刺痛,也不是太痛。突然間,我聽見醫生焦急的問:「這燈怎麼不亮呢?」「我也不知道。」「怎麼回事?」現場手忙腳亂搶救那盞檯燈,整個過程中,最驚險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樁了。其餘一切順利,母子均安。
手術結束,沒有帶來什麼痛苦,比在牙醫診所做任何事都好多了。至此,大部分濾泡皆已消滅。接下來,還需要後續一連串療程以鞏固術後的喉嚨(我不知道是否需要但已經付錢了)。如下:
霧化治療:拿一台噴霧儀器對著喉嚨噴,台灣好像也有,俗稱「蒸喉嚨」。
紅外線治療:護士交給我兩隻筆,在我看來,就是那種仿間紅外線筆,常於會議或逗貓使用。她叫我自己拿著,反向對著喉嚨射紅光,人就出去了。這姿態我根本看不到光照在哪裡,搞不好全程照牆壁啊。基本上我對此療程毫無信心,只希望現場不要跑來一隻貓把我喉嚨抓破了。
波紋治療:聚集太陽能量形成波紋,是唯一能克制迪奧的方式。其實我沒聽清楚此療程的名稱,隱約聽到是一種波。我躺在床上,護士操作一台波紋發射器對準喉嚨。約三十分鐘,我睡得不省人事,療效不明。
一切結束後兩個星期,3000元的前瞻醫療計畫將一天咳約3000次的頻率,顯著降為一天約50次,收到了極好的成效。不過本人對回診這件事已失去勇氣,深怕追加的醫療支出會動搖到未來住養老院的預算。我走進另一家台灣人開的醫院,為了得到幾包藥花了400元。
最後,本人向大家呼籲,一定要真心對台灣健保感到感動。這是我對台灣健保最深刻的看法。The End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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