麗江大理成都九日遊(二) @ 蛛網

麗江大理成都九日遊(二)

本篇只講一個景點：玉龍雪山，因為他很長。

玉龍雪山

他給我的感覺像富士山，因為他們山頭都是白的，大老遠就可找到，辨識度高。就像在台北到處可以看到101一樣，算是麗江地區的精神領袖，應當要去。

麻煩的是交通較複雜，屬於跋涉型景點，我們自然又託付給當地旅團。客棧老闆推薦一檔權貴團，一人索費580人民幣簡直直逼蛋黃區地價，但提供諸多服務例如不購物等。另外特別提到，「他們是俱樂部，跑的很熟了，可以帶你們走捷徑不必排隊」。說實在聽的霧煞煞，不過我隱約了解，該景點最為人樂道的便是排隊這件事。我爸以前來過，說從雪山下到雪山上活活排四小時，頭髮都排白了。因此，不排隊其實是挺誘人的。

大清早，天還沒亮就集合。走在一片漆黑古城，隨時會有刺客的樣子，我們拿著手機手電筒照路，左彎右拐才繞出去。一台小巴把我們接走，前後又接了兩組人馬，一共是三對。

路線是這樣的。私家車只能開到半山腰，然後坐官方接駁車，從半山腰到另一個半山腰，再坐纜車到山頂。

OK，車子來到第一個半山腰。一下車，奇景撲面而來。前方是一座矩形建築物，約四個籃球場大，左進右出。出口是搭接駁車上山的地方，而入口處密密麻麻，滿坑滿谷的人啊！我問隔壁，裡面是不是有個叫張惠妹的女人在開演唱會，他說哪有這麼低端，裡面是一個叫惠妹時代的團體在唱，由十個張惠妹組成。

我的意思是，這軍容連他媽的強獸人都打的贏吧。那建築本身就是讓人排隊用的，關鍵根本不夠裝，你把一桶可樂倒進培養皿，能不滿出來嗎？外面那群人全都是被擠出來的。另外四周，遊覽車持續把人吐出來，一群民眾扶老攜幼還在往隊伍前進。所以現在有，一、建築物內塞的人，二、建築物外排的人，三、遊覽車倒出來的人。一加二加三共他媽的四千人排在前面，此時你思考的不該是「多久能上去？」而是「他媽的有生之年上不上的去？」

導遊見我們面有土色，說過來集合。這人是個年輕的納西族女生，一路上偶爾會主動聊天，挺親切的。而現在氣氛明顯變了，大家圍成一圈，她說：

「聽好！等下我做什麼你們做什麼，動作要快！」什麼？這是什麼意思？

「來！」導遊輕嘯一聲，提氣向前走去，大家亦步亦趨跟著。她不去隊伍尾端，而是朝向右側，很接近出口處的方向。那邊有扇鎖著的門，她朝裡面做了幾個手勢，有個穿斗篷的人靜悄悄開了門，我們進入建築物。

形容一下這空間，最裡面是牆壁，一坨人沿著牆壁排隊，這條隊伍一直連接到外面那四千人。隊伍和我們之間隔了一堆雜物，類似桌椅，箱子什麼的。我懂了，我們的目標是披荊斬棘，擠進隊伍最前端，講白了就是他媽的插隊，原來號稱「走捷徑不用排隊」就是他媽的插隊啊！

在台灣，也許是四維的概念特別發達的緣故，插隊這件事始終被視為毒蛇猛獸，與「不讓博愛座」並列為廢死之後唯二死刑。然而，由於大陸的插隊率屬全球頂尖，因此對插隊的容忍度亦為世界級。那只是生活一部分，你必須平常心面對。舉個例子，有一次我在濟南火車站買票，排排排，好不容易排到第一個了。跑來一個女人，說車快開了讓她先取個票，拜託拜託。我回頭問了一下後面山東大叔，他說他沒意見。好吧，讓妳先。

結果這女人搞半天，晚上有沒有票明天有沒有票，每個檔期都問，把對方當鐵路諮商師。山東大叔禁不住開罵：「妳插隊可以，不能搞這麼久啊！」原則是，我們可以讓妳插隊但妳要快點，算是條理分明。還沒完，女人前腳走，後腳跟上一個山東年輕人，對我說「大哥我能不能…」我跟山東大叔同仇敵愾，齊說：「不能不能，剛剛已經被搞很久了。」

但，我可以接受別人插隊，自己挽起袖子去插又是另一回事。你們帶我幹此大逆不道的勾當，總得給點時間突破心防吧？正如知名國片《西遊降魔篇》羅志祥旁邊的女人所言：「為何不早說？為何不早說？你為何不早說？」

回到案發現場，請相信我，我萬般不願插這隊，但as a team騎虎難下，頭皮只得硬起來。眼前這段直線距離說遠不遠，可障礙物橫生，窒礙難行。這倒也沒什麼，更難面對的是群眾的火焰。你想想人家夙夜匪懈，聞雞起排，搞了半天出口已近在咫尺，突然殺出一群插隊惡棍，豈能不怒？一道道淒厲目光如史考特般射來。

「來！」導遊對現狀視若無睹，仍是這個字。

語畢，領著插隊小組，左衝右突，鑽過桌間細縫，搬開箱子，向前挺進。群眾眼見我們越繞越近，紛紛鼓譟起來，忽然，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：

「放肆！玉龍雪山乃排隊聖地，來者莫不循規蹈矩。諸位想在此撒野，恐怕不妥。」此言聲如洪鐘，吵雜聲中仍清晰可辨。「喝！」眼見一青衣老者，身體自人群中緩緩升起，頭頂隱隱冒出白煙，足見其內力深厚。

我揉揉眼睛。

一位綠衣大叔暴跳如雷，對工作人員大叫道：「有人要插隊了！你們管一下行不行兒啊！」當然不行，工作人員跟咱們是一夥的啊，你看有人幫忙開小門便知。

穿越大部分障礙物後，乍見一道光線，直通人龍區。導遊揮手一指，快！走那邊！六人應聲向前衝去，怎料還是不通，我們和人群隔著一張超長會議桌，不見頭尾，繞不過去，頓時進退兩難。此時，竟有另一組人馬走同樣路線過來，兩隊集結在長桌前，十幾個人動彈不得。Come on！插隊已經是個偷雞摸狗的事，搞得敲鑼打鼓就算了還他媽的擱淺，像扒皮包的時候手卡在別人口袋一樣，不忍卒睹。

姊妹隊導遊見狀大喊：「你們快過去啊！」有人說：「被桌擋住了，過不去。」導遊氣極：「翻過去啊！」大家面面相覷，翻過去？導遊見沒動靜，一個箭步衝過來，「就像我這樣翻過去啊！」屁股坐在桌上，整個人順時針轉進人群中。有了他身先士卒，插隊小組士氣大振，咻咻咻！一個個翻越桌子，空降人群。在此告解，本人便是帶頭翻的，獲頒飛賊勳章一枚。

進去之後，氣氛不是很好，好像波士頓人坐在湖人觀眾席一樣，覺得每個人都想踢你。但來了就來了，只能臉紅紅站在哪邊。而現狀沒維持多久，騷動再起，又一批人從小門闖進來，群眾大怒：「怎麼又來了！」「太過分了吧？」是啊，怎麼可以他媽的插隊呢？你們給我滾出去！

方才那綠衣大叔再度爆氣，登高一呼：「大家往前擠！別讓他們進來！」好！大夥受到感召，嘿咻嘿咻往前霹靂擠。我們要把空間塞滿，讓插隊的傢伙進不來。眾志成城，其利斷金，那力道之可觀啊。我都從一個麥香堡被擠成薯餅了，背後的壓力仍是不絕，他們要把我擠成他媽的潤餅皮啊。

現在說的輕鬆，當時是險象環生，你止不住那股力量，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扁，空氣越來越稀薄。回想起來真是傑森來探病，嚇去半條命。

就在這生死相搏當下，身旁一粉衣青年，吼道：「不要再擠了！誰敢再擠我要揍人了！」見他脹紅了臉，手臂向外延伸，雙手握拳，使出一招「翼德守橋」，硬生生將群眾隔成兩半。眾人見其力拔山河，均不敢再造次，推擠之力漸停。我們撿回一條命，至今我仍非常感謝這位小哥。至於第二波插隊的人，趁亂混進人群，那倒不重要了。

事發之後，隔壁一位操著北方口音的男人對我說：「真是太危險了，之前才發生上海踩踏事件，死了好多人。」我心有餘悸，加上自己畢竟循不法管道進來，想低調一點，不太理他，隨意點了頭。他看我這麼冷淡，說：「我剛剛跟你同車兒的。」噢，原來是同黨，幸會幸會。這人是甘肅人，後來在回程車上聊的挺投機還交換了微信，但後來幾乎沒聯絡。

生平第一次插隊體驗至此結束。在這個五花八門的時代，遲早有個藝人會因為插隊事件被社會丟石頭，屆時我就不方便丟了。

不過話說回來，確實省了時間。導遊說以前插隊業務還沒成熟時，有個團從清晨四點排到下午四點，排到羊水都破了還上不去。而我們不到20分鐘就上了接駁車，通往纜車處。纜車處一樣排隊，只是人少很多。其實沒必要再作案，但導遊為了展現服務品質，還是開小道讓我們進去。這邊的群眾比較淡定，看到有人插隊僅冷笑一聲，還在那邊分析：「你們肯定繳了比較多錢吧」、「那團繳更多，你看他們到這麼前面。」其實我覺得該像大阪的環球影城，售不同的票價，願意花錢就少排隊，讓這件事制度化，別搞的兵荒馬亂。

山頂是個平台，面積不算太大。雪白一片，視野絕佳，景色壯闊不贅述了。海拔四千公尺左右，空氣稀薄，你會發現走幾步就喘起來。出發前每人分配到一瓶氧氣瓶，現場你會看到四處有人在吸。吸了什麼感覺？我必須說完全沒有感覺，但沒事還是會吸一下，安慰自己。總之，人生第一次看到摸到真雪，不枉捨棄紳士形象插這趟。